21世纪经济报道
文／范文仲
今年7月以来， 禽流感(Avian influenza) 在世界的传播速度十分惊人。在东亚，中国、印度尼西亚、泰国、柬埔寨和越南都已出现新的病例，甚而远至俄罗斯和罗马尼亚也已发现染病的鸟禽。迄今为止，全世界已有超过1.4亿只的家禽染病死亡或遭扑杀，造成的经济损失高达100亿美元。截至11月9日，世界卫生组织证实有125人染上禽流感，其中64人已
经死亡。亚洲国家政府和国际组织都在采取积极的预防措施：亚洲发展银行已经宣布一项金额为5800万美元的资助项目，用以控制该地区的疫情；世界银行正在讨论拨款5亿美元，用于加强全球兽医体系以及资助禽鸟扑杀和疫苗接种活动。
不必过于悲观
人们越来越担心禽流感病毒(H5N1)会突变成易于在人与人之间传播的病毒形式，从而引起全球范围内的大量人员死亡和社会经济大灾难。上个世纪，世界已经经历过“西班牙流感”、“香港流感”和“亚洲流感”三次主要的流感大流行，其中最致命的“西班牙流感”(1918年-1919年)导致了大约4000万人丧命。这三大流感都是禽流感的变异体，而且“香港流感”(1957年-1958年)和“亚洲流感”(1968年-1969年)都起源于亚洲。世界卫生组织(WHO)发出警告，一场全球性的流感大流行将会导致200万-700万人丧命。
我们不是医务工作者，不能提前作出非常肯定的判断。尽管如此，我们对未来的看法并非如此悲观。我们知道，2003年的“非典”发作仅持续了两个季度，虽然它使8000多人受到感染，但最终死于“非典”的不到800人。与上世纪的三次流感大流行相比，“非典”并不算什么大灾难，其中一个原因是“非典”病毒相对比较温和；但是我们认为更重要的原因是，2003年的抗“非典”使得世界防御流行病的能力大大加强：对流行病病毒的认知方面有了很大进步；季节性流行病疫苗几十年前就已研制成功而且得到广泛使用；前年“非典”发作时，几周内世界卫生组织就成功地分离出了病毒样本并向世界发出警告。
基于同样的原因，我们认为，即使禽流感真如所料会转化为一种易于在人群中传播的病毒，最终也只可能成为一种中等规模的传染病，不太可能演变为死亡几百万的全球“大流疫”。此外，鉴于禽流感目前主要的远程传播途径为候鸟，并有证据表明禽流感病毒在高温的环境中活性会明显降低，因此它的传播很可能具有季节性的特征：在今年第四季度和明年第一季度达到高峰，而在明年第二季度之后将会逐渐减弱。
世界经济或能逢凶化吉
尽管禽流感对人类健康的危害可能不如预想的大，但它给亚洲的经济前景的确带来了越来越大的负面风险。我们认为事态的发展可能会导致三种结果：
在第一种结果中，禽流感的爆发只是地区性的，而且经济影响主要限于家禽业。家禽生产占亚洲GDP的2%，禽流感的严重发作可能导致当地禽肉销售和禽蛋产量下降达20%之多，这将直接使该地区的GDP减少0.4%左右。一些上游和下游生产领域，如饲料加工厂和养殖场，也将受到波及，但是随之产生的替代效应会减少其对经济的冲击。由于对发生疫情地区家禽的需求下降，对于其他地区家禽的需求量就可能上升；同时，对于牛肉和猪肉等禽肉替代品的需求也会增加。联合国粮食与农业组织报道，尽管禽流感的爆发已经持续数年，但是全球平均肉价和肉类总产量自2005年初以来一直在上涨。因而，在这种相对幸运的情形中，禽流感对受灾国家经济增长的负面冲击将会小于0.2%，而整个亚洲的经济增长并不会受到显著影响。
在第二种情形下，我们假定病毒继续在该地区广泛传播，并且家禽部门的损失远远超过替代效应的补偿；与此同时，媒体对禽流感的大肆渲染使得消费者信心下降。服务部门，尤其是旅游业，受到旅游禁令或对疾病恐惧的影响，开始出现全行业亏损。在亚洲国家中，旅游业的收入占国民总收入的比例平均为4%。因而，如果旅游业的收入下降20%，整个地区的GDP增长则会减缓1%左右，而禽流感在高峰期对于经济的整体影响则可能在1.5%到2%之间。此外，疾病预防和控制的成本，以及支付给家禽养殖者的家禽扑杀补偿，都会给中央政府带来巨大的财政负担。但是，假定禽流感发作是短期的(不超过两个季度)，经济的增长则很可能在2006年下半年得到反弹，其对全年GDP增长的影响将相对较小。
我们认为最后一种情形出现的可能性相对较小。在这种情形下，疫情的爆发更加猛烈，持续时间也更长，人员的伤亡在全年持续迅猛的上升。人们不断增长的心理恐慌一方面会造成对服务业的巨大需求冲击；另一方面工作减员和运输中断也会导致巨大的供给冲击。疫情对经济的总体影响不光在于人员最终的伤亡大小，还取决于人们因惧怕传染而引发的社会混乱。“非典”的发作表明，人员伤亡较小的疫情也会对经济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：据世界银行统计，在2003年第2季度，“非典”对东亚经济增长所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高达2%，而该地区全年的经济增长因此减慢了0.6%左右。如果一个更猛烈的全球“大流疫”爆发，其经济损失将会超过GDP的3%，经济恢复也会耗时更长。
到目前为止，禽流感虽然导致亚洲国家的家禽大量死亡，但人员损失相对较少，经济损失局限于疫情监控和家禽扑杀的成本，这与我们所描述的第一种情形相符。但是，如果疫情得不到控制，第二种和第三种的结果也有可能出现。最终，人类健康和经济发展所承受的损失不仅在于禽流感的病毒有多猛烈，而且取决于各国政府和人民是否能够迅速、理性地作出应对。从目前看来，国际社会的反应还是正确、及时的。
(本文作者系雷曼兄弟亚太经济学家）
